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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斯德哥尔摩(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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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味道。那么用了同一款沐浴液的小羊,是不是也有了他的气息?

    男人这一次挤沐浴液的动作很粗鲁着急。

    大滩透明的浴液从他的掌心中流下,花洒里的冷水也溅在他肩膀伤口上,因为幻想因为疼痛,这个男人浑身的每一块肌肉反而在隐隐作烫。

    氤氲热气渐渐消散,水珠反而凝结在瓷砖墙壁上。

    C伸出那只被蔺怀生轻吻过的手指,在瓷砖墙上划了第一道痕迹。

    然后他想起,这是对方的身高。

    花洒固定在墙面上,淋湿男人的正脸,锋锐凶戾的五官渐动,像一匹活吃人的狼。

    无尽的水珠,逐次往下划的痕迹。

    小羊的身高。

    他的眉,

    他的眼,

    他的唇,

    他的胸膛,

    他的胯骨……

    在想象中,C造出一个栩栩如生的蔺怀生,然后把他嵌进自己的血骨。

    ……

    C这一趟澡洗得有点久。

    阿诺德那一刀扎在C的肩膀,因为伤口还没处理,C洗完澡后,是赤着上身出来的。

    蔺怀生团着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让人不知道他是不是累得睡着了。C放轻脚步过去,看见他还湿的发顶,而擦头发的毛巾就这样搭在他肩膀。

    C声音都柔了,伸手接住小羊发梢蓄下的一滴水。

    “睡着了吗?”

    小羊还是没动。

    但过了一会,他用摇头来回答,湿漉漉的发梢来回扫过C的掌心。小羊用这样调皮的方式说他其实还醒着。

    C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他坐下,在蔺怀生的身边,没问蔺怀生为什么要这样做,纯然地享受着失而复得的亲昵。反而是蔺怀生还要主动问。

    “先生怎么洗了这么久。”

    他用手肘去碰身边男人的手臂,好像一刻也不能离开他,然后发现C是赤着上身的。蔺怀生猜不出C刚才其实在冲冷水澡,因为此刻这个男人挨着他的肌肤是那么炙热。倘若蔺怀生知道,他一定会更奇怪,冷水澡怎么能洗这么久。他不知道,所以小羊只是抿着唇,半晌再憋出一句。

    “……还不穿衣服。”

    C想到,小羊是一名亚裔青年。如今整个世界早已执行联邦制度,而“国家”的概念早已被历史长河淘汰,但文化依然扎根于各自的土壤,孕育不同的孩子。在小羊看来,这就是一件他不可能习以为常的事。

    C说道:“我和你道歉。”

    蔺怀生没反应过来:“……什么?”

    C直言不讳:“我骗了你。”他牵引着蔺怀生的手,让他摸肩膀上那个没有得到妥善处理而惨不忍睹的伤口,但这个男人强大到可以面不改色隐忍痛苦,以得到来自对方手指的眷顾。

    “我还没有处理伤。”

    蔺怀生原本是不知道的,当他听完,他吓了一跳,手想往回缩,生怕自己短暂的触碰就会加重C的伤势。但C不肯他松手。蔺怀生挣不过他,被他握着手腕上侧没有伤的地方。

    C端详着蔺怀生手腕上包扎了的伤口,边沿有被水浸湿的痕迹。小羊洗澡时不方便,是难免的。但好在伤口没有渗血。

    蔺怀生并不知道C看着看着视线又落到了他身上去,他对外界的感知都凭借别人的口述,当C不说话时,蔺怀生就觉得格外没有安全感。小羊只能先开口,盼望一个话题的开启。

    “为什么不处理呢?”

    这也是他真实的困惑。

    难道是伤口太深?还是在不方便处理的地方?蔺怀生显而易见地着急起来。可他帮不上一点忙。就在小羊陷入愧疚的境地时,C打断了他所有的自责。

    “就像你在等我。”C低头,如同之前被他吻过那般,亲吻了下蔺怀生的手指。“我也在等你。”

    等得忘记了其他所有的事情。

    这句未尽之语,不知道小羊能不能明白。

    两个男人挤在不大的沙发上,相同的湿头发和相同的体温,还有相同被吃掉的理智。

    C目光灼灼地看着干干净净的蔺怀生。小羊穿着他的衣服,袖口领口都显得那样宽大,露出伤疤,露出莹白的皮肤,露出一个历经磨难但仍然赤诚纯真的孩子。C想要用手、用吻,去膜拜,去礼赞,更去忏悔,覆盖掉蔺怀生手臂上的每一个伤口,那个凶恶的自己曾留下的瑕疵。而更迷人的,是小羊也给予他回应。这个孩子的脸上会露出迷惘又迷恋的表情,像一个迷途的羔羊,亟待被他救赎。C大胆地用自己去揣测对方,也许蔺怀生也有着寂寞的灵魂,渴望有人弥补成为他的另一半。

    “小羊……”

    情不自禁地,C着迷地对蔺怀生泄露他潜藏在心底的爱称。

    蔺怀生眨了眨眼睛:“先生是在说我吗?”

    C告诉他是。

    蔺怀生倒没有问C原因,而是想了想后,问:“那先生是什么?才会和小羊比较相配。”

    C只想到偷猎的猎人或者野兽,毫无新意,但符合他们开始这段关系时的角色定义。但蔺怀生随即给出的答案,打破了男人的认知。

    小羊笑语晏晏的。

    “我觉得先生是狗。”

    他依偎在C的身边,诉说他独特的认知,甚至手指戳一戳男人的手臂,有意或无意地捅进C的伤口里。

    他憧憬地告诉C:“牧羊犬会保护羊,引领羊的方向,所以我喜欢狗。”

    蔺怀生十分轻易就接受了C对他的设定,甚至反过来,替这段关系修饰美化。他说多么荒唐甚至挑衅的话,但在他的世界里,C理所当然是他的同伴。所以他戳的这个伤口,都成为了保护者的勋章。

    C就觉得,那他应该是狗。

    一条从狼退化的、但忠心耿耿的狗。

    退化的过程痛苦,但小羊不断予他快乐的镇定剂。

    “而我更喜欢先生。”

    蔺怀生的手指在C的皮肤上攀爬、摸索,确定那块受伤的疮地,而后小心翼翼地呵护,幼稚地低头吹气,好像疼痛就可以这样不见。他的不好意思与理直气壮,交织在一起,变成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迷人。C的灵魂无数次地为这只小羊颤抖,又无数次为他安宁。

    蔺怀生抬头“看”向男人,伊甸园的眼睛藏蛇信,寻求他的肯定。

    “因为先生只有一只小羊。对不对?”

    C给予肯定,去吻这双不完美的眼睛,同时也咽下禁果。

    “我只有你。”

    C太快乐,他险些再一次忘记处理伤口。伤口熬到现在,即便是强悍如斯的男人,也难免露出疲惫之态。最后当然也处理了,由C自己,蔺怀生在一旁“看”着。

    已经到了下半夜。蔺怀生打了一个呵欠,眼角泛出些许水光,这是他眼睛最漂亮的时刻,像人为为这双无神的眼睛点上高光。C忍不住又去啄吻,一点一点吻去那些点点滴滴的水痕。

    “去睡吧。”

    蔺怀生看着他,不说话。

    C就又补充道:“我也去。”

    “但床只有一张。”

    坏男人偏要额外这样说一句。他想要看到蔺怀生的反应,所以言语里都是故意。

    果然,蔺怀生露出尴尬又无措的表情。对于这只小羊来说,好像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惶惶不安,以至于让C都想要去探究到底是怎样的过去,才会塑造出一个这样矛盾又迷人的蔺怀生。

    蔺怀生是想睡床的,他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睡一觉,而生病时在C先生床上短暂的栖息,使得他对于那张床更有着一种依恋,因为那是C先生的床。但C才是名正言顺的主人,更何况现在他才是那个受了伤应该好好休息的人。小羊左右为难,既忠实于自己的欲望,又羞耻于自己的欲望。

    而C的本意绝非是为难小羊,所以很快就将他从纠结中拯救出来。

    “我不出去。”

    他陈述完他的立场,而后又让蔺怀生做选择。

    “和你睡一张床,你愿不愿意,小羊。”

    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

    不大的单人床容纳两个成年男人,相依相偎因此顺理成章。强悍的男人睡在外头,充满保护欲地把小羊护在里头,而这就是最强效的安定剂,疲惫之下的C睡得很沉很踏实。

    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囚牢里,一切的声音都没有,黑暗中有一种窒息般的恐怖。

    不知道几点,蔺怀生睁开清亮的双眼,他坐起来,看了眼身边的C,眼睛里伪装的失明与伪装的爱情通通不见。接着,他走下床,打开门,消失在黑暗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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