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人道金律

也好，南宫家的仁义也好，济世教的慈悲救世也好，其实都是基于人心而衍化出的，区别只是一发掘人性中向光向善同理之心，一在狭隘戾气私欲等等路上越走越是偏激而已。 </p>

    说是人道术法也不错。 </p>

    只是以自身感悟汇聚人心意念之力，从根本上也是鬼仙之道以自身感悟天地五行运转衍化而出，所以从根源上来说却是鬼道，只是并非真正鬼仙修士的归于天地之真，而是归于人心罢了。” </p>

    “原来如此。” </p>

    张宏正点头，又问。 </p>

    “那对这些阴邪鬼道，三神门难道不管么？ </p>

    怎么会纵容其在这世上流传这么广这么久？” </p>

    “怎么会不管？ </p>

    若不是顾忌着三神门的问责，那唐家会否严惩田家还不一定，田家的那些人也不会情急之下来反手帮了我们。 </p>

    而且要不是有三神门的人道金律为界，这世间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p>

    大约一百多年前，南方慕容家的一位长老暗中以尚在母体中的胎儿来炼制丹药，滋养身体延缓衰老，结果被蜀山剑仙发现，直接一剑枭首示众。 </p>

    两百多年前纳法提家麾下的尼尔家悄悄试图将人与妖兽以法术相融合，却被真武宗察觉，真武宗派出三位修士将所有涉案之人尽数废去修为，尼尔家的家主和四位长老俱都是先天境界，那位家主更是立刻便要突破先天，成就真人，结果一朝成为全无修为的平民，骨衰筋老，呻吟数日才在病榻上辗转而死。” </p>

    “只是这一切阴邪鬼道的源头，其实都是在人心欲望。 </p>

    人心不绝，这阴邪鬼道自然也难以禁绝。 </p>

    只是这些旁门邪道也并非全是阴邪之流，南宫家和济世教就不用说了，近一两百年间方才风行天下的墨家机关器械之流也属旁门，虽然那些真人之境的修行者对此多不屑一顾，还说术器小道会妨碍修道之心，但对我们散修和不少平民来说确实也多了许多便利。” </p>

    说到这里，吕宁又拿出怀中的时仪晃了晃，这以灵石驱动的小机关上，闪烁的微小火光正在度盘上照出时辰和方位，对于未入先天的散修来说，这确实是极为方便的。 </p>

    “此外还有许多奇人异士自己走出的修行之道，总不能因为和三大正道不符就全数抹杀。 </p>

    所以三神门只会紧守人道金律，对阴邪鬼道本身却是听之任之。” </p>

    “人道至纯，人道至大，人道至刚。” </p>

    西望也听得出神，喃喃自语。 </p>

    而这三句短句就正是三神门的人道金律。 </p>

    “正是如此。 </p>

    这三句人道金律总纲是上古三神所钦定的修行者所该有的精神，也是作为人道千古流传不可更改的铁律。 </p>

    人仙始祖所传道统真武执掌人道至纯，就是人当以自我本身来面对这世间万象，生死如一，不管是以任何理由都不能混淆人之界限。 </p>

    否则那些执掌权势的世家修行者为了突破境界，延长寿命，当真是什么都干的出来。 </p>

    田不周那以杀人吸取精血练功的邪法是如此，慕容家那以婴儿为丹药的长老是如此，尼尔家那尝试将人移植在妖兽身躯上也是如此，长此以往之下，修为低下的散修和普通人最终只能是沦为强者延命的食粮。” </p>

    “吕大哥喝茶。 </p>

    慕容家那事我也听说过。” </p>

    西望点头，在用符纸折出的纸碗中丢了些茶叶递给吕宁。 </p>

    “似乎三神门插手凡俗，都是和这些事情相关”“还不就是那些世家修行者贪恋权势享乐，沉湎人欲不知自拔之故。 </p>

    人之私欲浓重，修为越高，越是容易被外物所困，最终难免走上这些邪道。 </p>

    此即是嗜欲重而天机浅。” </p>

    吕宁长叹一声，点头抚须。 </p>

    接过西望的茶碗轻轻一点，法术到处自然有一股水流缓缓顺着碗中凝聚，然后他将茶碗放在篝火边上煮着。 </p>

    他虽然修为不高，但读了不少书，也深受南宫家的仁义之学的熏陶，在道德眼界上不自觉地就站得极高，点评起这些世家修行者们来也是一副毫不费力理所应当的样子。 </p>

    “伏羲上神曾有言‘生死如昼夜’。 </p>

    正是有着这番胸襟眼光，三神才能开创出这片人道乐土，开创出让万千黎民也能砥砺向前的修行之道。 </p>

    他们最终化空而去，与天地同存而不朽，可叹这后来者却大多只沉迷于修为所带来的名利权势。 </p>

    那些世家家主执掌万里疆域，数以百万计的领民，灵石灵晶用之不竭，各种享受是我等平民所无法想象的，而他们又无我儒家‘杀身成仁，舍身取义’的浩然之道，于是一心便扑在那些权势名利上，即便修行，也只是当作为了获取更多利益的工具，或者纯粹只是延命的手段罢了。 </p>

    长此以往，这些被沉迷贪欲之辈为了不死，当然是无所不用其极，之前那些以人为食的不用说，听说还曾有修至真人甚至圣人境界的修行者还尝试化身为妖，或者以自身神魂强夺他人肉身躯壳之举等等”西望只听得极为入神，时不时地点头，而一直一言不发的张宏正这时候却看了看正对着在篝火打盹的肥猫，忽然探手过去将之一把抓了过来抱在怀里揉了揉：“吃饱了别光顾着睡，好好听听吕大哥讲解这些典故，长长见识。” </p>

    肥猫猛然惊醒，左右看了看，然后茫然地瞪着对面的吕宁，张嘴喵的一声。 </p>

    吕宁也只当张宏正是少年人心性地玩闹，并不在意，一笑之后继续说道：“其实我看典籍上记载所说，这些大神通者想出的延生养命之法不少别出心裁，并不一定是损人利己灭绝人伦，像是曾有修士在寿元将尽的时候将自身神魂寄托于一株参天大树，不过在真武宗看来这依然是迈过了人道至纯之线，好在对此他们也没有直接将之灭杀，据说是直接将那化身为树的修士整个移去了真武宗内，永世镇压而已。” </p>

    “为何要如此？ </p>

    这人化作了树木似乎也完全没妨碍旁人吧？” </p>

    西望问，木木的表情有些神往的样子，好像也在想着化身成为树木。 </p>

    “我其实也是那样想的。 </p>

    只是典籍中所说，那些法子看似一时之间无害，但本质都是偏离人道至纯的方便之途。 </p>

    而方便出下流，只要此口一开，那以后逐渐由此而衍生出来法子就会越来越偏激，最终都会不可收拾走上悖逆人伦的阴邪之道。 </p>

    不过这些就不是我等的眼界所能测度的了。” </p>

    “与此相类的，还有蜀山所执掌的人道至刚之律。 </p>

    相对于真武和昆仑的绝少现世，蜀山剑侠却是仗剑行走天下，见事不平即拔剑而起，听闻还传授平民一些杀伐之道，是世家最为头痛，也是和世家所起争端最多的一门，你们大概也时常听说这类事情。 </p>

    当然，这等刚烈手段也并非十全十美，据说也有世家因为怕所做之事败露，直接便将所有知晓自己劣迹的领民斩尽杀绝的，甚至还有联合起来反而将前去问询调查的蜀山剑仙给谋害了。 </p>

    至于一些别有居心之辈设下陷阱圈套反而利用蜀山剑仙去对付自家对手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p>

    但若无这一道刚烈之性维护人道，上位者对平民的压榨逼迫只会越来越甚，平民只能沦为纯粹的蝼蚁草芥，逆来顺受，随生随死，和上古洪荒在妖兽口中苟且偷生也毫无区别。” </p>

    “正是如此。 </p>

    尤其那些执事和守卫里，真正的好人可不多见。” </p>

    西望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 </p>

    张宏正也点头。 </p>

    世家相对于平民和散修来说力量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而灵石灵晶这些东西又太过重要，那么对下层的压榨或多或少都是无法避免的，纵然是南宫家奉行忠厚仁义，但制御下的执事和守卫也难免会想着法子给自己捞取好处，只是相比其他家的情况要好得多而已。 </p>

    “相对来说，昆仑执掌的人道至大之律，和我们散修和平民似乎就没什么直接接触。 </p>

    我也只是知晓人道至大之意，便是人道自身也是天地运转阴阳五行中的一环，人道当与天地同存，与世间万物共呼吸。 </p>

    但具体他们是如何执掌，却是不清楚了。” </p>

    说完这些，吕宁端起篝火边早已经滚热了的茶水，再拿出时仪看了看，说：“好了，时候也差不多了。 </p>

    明日一大早就要出发，这就去休息吧。 </p>

    小张你”“吕大哥你和西望先休息，我守上半夜。” </p>

    还没等吕宁说完，张宏正先站了起来。 </p>

    “你明天还要带我们飞过去，你就别守夜了，等会我会叫醒西望。” </p>

    “这也好。” </p>

    吕宁犹豫了一下，就放下了手中的茶碗。 </p>

    “那就辛苦你了。” </p>

    一会之后，吕宁和西望就都已经草木拼凑的帐篷中入睡了，张宏正一个人挑了个最高的树爬到上面去端坐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篝火在夜色中开辟出来的一片光亮之地。 </p>

    虽然他们一路走来并没在附近见过什么妖兽的踪迹，但该有的戒备防范也是绝不能少。 </p>

    肥猫也跟着他一起爬了上来，那肉团一样的身躯居然灵活异常，在树枝间行走跳跃如履平地，这时候蹲在另一边的树枝上四处张望着。 </p>

    “喂，肥肥，刚才吕大哥的话你听到了吗？” </p>

    看了下面一会，张宏正忽然扭头对肥猫问道。 </p>

    “喵？” </p>

    肥猫愣愣地盯着他。 </p>

    “哈哈。” </p>

    张宏正一笑，走到肥猫旁边将它一把抓住，把他举在眼前，盯着那张大大的肥脸。 </p>

    “老实交代，你这家伙是不是也是走了旁门邪道，才变成如今这模样的？” </p>

    随着年岁的增长，眼界和见识的广博，张宏正早就不再是乡村中那懵懂少年，自然也不再以为这肥猫真是什么无所不知的大仙了。 </p>

    他也猜测这应该也曾是一位修行到极高境界的大神通者，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多半便是和吕宁刚才所说的那些人一样，在寿元将近的时候不得不用了旁门手段将自己变成了这个模样，或者就是出于什么巧合把神魂寄宿在这只肥猫体内，只有在得到了灵晶中的天地元气滋养之后才能恢复神志一段时间。 </p>

    “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把你交给三神门的。” </p>

    张宏正将猫放下，轻轻揉了揉肥肉，肥猫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p>

    “但是养了你这么多年，把你喂这么肥，你下次可要多告诉我一些修行上的诀窍啊。”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