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山村陋习（2）

瘾的赌徒。

    赌瘾一有，赌注就大了起来。输的少点自己能承受得了的，自己偷偷擦擦眼泪也就忍了；输得多的，可就不是自己想忍就能忍住的事情了。至少他自己的家人不愿意，尤其是有老婆的人。农村的妇女，对自己强壮的男人一般都是忍让委屈着自己，谁让自己没有人家力气大呢？但她们的委屈忍让大多不是自愿的，一旦今朝占了理，哪还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含冤昭雪翻身做主人的机会？对待自己孔武有力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但自知理亏的男人，她们很清楚对付男人的招数：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是绝顶狠心的男人，一般这三招下来也就服软投降了。这次捏住了自己男人的软肋，一般这辈子也就把男人拿住了。但这个前提是自己的男人输掉的钱数只是到了令人肉疼的程度，但绝对不能是令女人绝望的地步。如果真是后者，那女人对付男人的招数也就只有一招了，也就是第三招——上吊。真的，绝不含糊。农村的妇女一般都把钱财看得很重，一旦到了令她难以承受的底线，她们的勇敢往往会令狠心的男人也胆寒。玉亭嫂子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玉亭是富山大爷家的堂哥，天生是个要强的主儿，在家里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虽然玉亭嫂子当姑娘时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但因为一次跟婆婆拌嘴红了脸，占了理的男人就硬生生把她给揍服了。在农村，在对待公婆的问题上，理亏的女人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没脸回娘家找人来撑腰，离婚的心思更是丁点儿也不敢有，那多丢人啊！没有任何办法那就只好委屈忍着呗，反正憋屈也不会死人。虽说男人心是狠了点儿，但也是个很顾家的人，能出力能挣钱，你一个女人还想祈求什么？

    生性要强的男人大多都有冒险的精神，这种精神，发挥正确了就是勇敢，发挥不好就成了赌性。玉亭就是赌性很强的一个人。就在除夕的那一晚，好赌的玉亭连春晚也不看了，喝了大半斤高粱酒，吃了过年的饺子后就到石老五家里去了，石老五在家里安了个赌局，每天三十五十地抽个彩头。这晚因为是除夕，到石老五家里来参赌的人不多，为了凑成牌局，石老五就参加了。先是玩麻将不过瘾，后来就改为用扑克牌推“拖拉机”。玩着玩着，石老四来了。但来了的石老四并不参与，只是坐在石老五的背后看牌。这一晚，玉亭的手气一直不好，点儿背老是输，自己带来的两千多元很快就输掉了大半。但就在这时，玉亭拿到了一副大牌——三张q，“豹子”，十分罕见的大牌，几乎是铁定赢的点子。于是很有底气的玉亭就很用心，先是不动声色地慢慢跟着他人的叫牌，中间还故意做出胆怯犹豫的神情迷惑众人，待到众人把赌注押大了，他却越来越坚决。不知怎么了，有石老四坐在身后的石老五的路数与玉亭如出一辙。最后，场上就只剩下了玉亭跟石老五两个人。针锋相对的二人层层加码，互不相让，最后玉亭把准备给儿子说亲的两万块钱都压上了，虽然不是现钱，但当场写的欠条也是算数的。看底！一把定输赢。但令玉亭万万没料到的是，石老五亮出的牌，却是三个A，“至尊豹子”。玉亭当场就傻了，连自己是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了。

    按说自己的男人输了钱，玉亭嫂子本应该好好闹一闹的，借机为自己打个翻身仗。但自家的男人这回输掉的钱太多了，多到让她听完消息后心都麻木了。感觉不到心跳的玉亭嫂子就一点儿也没了哭闹的欲望，愣是一声也没吭。这一反常的反应令玉亭很是不安，人也一下子清醒过来。清醒过来的玉亭就很留心老婆的举动。按照当地的风俗，大年初一是不能朝外泼水的，因为水代表着财，泼水就意味着破财。一般讲究的人家，大年初一这一天，甚至连脸也不洗，怕的就是洗脸水溅到脸盆外面破了财。可玉亭嫂子大年初一这一天，早早地给孩子们包好饺子放着，紧接着就拿出孩子们的棉衣棉裤棉被给拆了洗，大盆大盆的洗衣水毫无忌讳地朝院子里泼，泼得玉亭心惊肉跳也不敢吱声。一上午，玉亭嫂子把孩子们的衣服洗了个遍，在自家的院子里晾成了万国旗。洗完衣服就又整理家务，刷了碟子再刷碗，把家里的锅碗瓢盆洗刷了个净，最后连灶台也抹了三遍，一直不停手干到半夜。女人根本不理会在一旁灰溜溜傻呆着的男人，男人只好上床装睡。其实，就是让他真睡他也睡不着，两万多块，揪心挠肝要人命啊！这可是他和老婆这么多年来的全部积蓄。半夜里，拾掇完家务的玉亭嫂子就开始拾掇自己，用香胰子一遍遍洗了脸又梳头。这时，玉亭真的觉得要出事了，他更不敢闭眼了。待女人收拾好自己的一切，玉亭真真切切看见自己的女人拿了一根绳子悬在了房梁上，从容地搬过来一个方凳，毫不犹豫地站了上去，眼看着脑袋就要伸进绳套里。这一刻，玉亭真的魂儿都吓飞了。赶紧从床上蹦起来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女人，强行从方凳上给放了下来，“噗通”就给女人跪下了。但女人根本不为所动：“你看得了一时，看不了一世，有本事你就天天看着我。”

    无奈的玉亭最后只好去求奶奶给想办法。陪着奶奶同来的柱子得知了真相后恨不得一脚踢死玉亭。奶奶虽然也很生气，但她并没有动手的冲动，只是当着玉亭嫂子的面把玉亭狠批了一顿。接着给出主意说：“如果他石老五敢来讨要那两万块钱的赌债，就让玉亭嫂子哭闹着上镇里的派出所报警，你看他石老五敢不敢去跟你大姑父讲道理。”

    得了奶奶的主意，一听说那两万块钱的赌债不用还了，心又活过来的玉亭嫂子顿时嚎啕大哭起来，憋屈了十多年的委屈一朝宣泄出来，声势实在惊人。自然，当着奶奶和柱子的面，玉亭跪在媳妇的面前磕头作揖指天发誓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而女人也就借坡下驴顺势收服了要强的男人。由奶奶跟柱子作保障，不怕你敢翻了天。

    事情的发展也正如奶奶预料的一样。当石老五来找玉亭索要他欠的那两万块赌债时，玉亭嫂子立时撒泼打滚哭闹着要找当派出所长的姑父给评理。与石老五同来的石老四一听，还不等玉亭嫂子出得家门，就拽着石老五逃得不见了踪影。如果事情真闹到派出所里，他西山石家的老五就要被定个聚众赌博的罪名，两万多块，判刑足够了。当没有赚到便宜的西山石家两兄弟得知南山的二奶奶一大早来过玉亭家里后，就知道这一定是南山给出的主意，心中这笔仇恨的帐就又记在了柱子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