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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星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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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由星》

    作者:言午阔野平

    涌月拉着辰妃向那片林子跑去,春日午夜的森林夹杂着轻微的虫鸣;月亮涌动在天,四周浮云广渺淡薄。

    满月,白亮的月光为他们引路;飞星流火,当空烁烁;巨大的森林环绕四周,断绝了除他们二人外所有的联系;布衣罗裙,晚风扬扬。

    骤停,在林子边缘的巨大草甸;高草寂寂,旷野无边;一条大江流动在这里,涌月拉着辰妃向那大江缓缓走去;风起萧萧,终回始源。

    辰妃向涌月开口说自己的名字,广袤草甸的夜风混合着山茶的味道;星子低垂于夜,我的名字叫作垂星。

    辰妃斜靠在殿宇的斜栏边,长裙一半浸在巨大的池子里;颤趺同纤玉,绕水弄池鱼;半蹙蛾眉,乘手扶额,她望向御池边上那一层高峨沉重的红色宫墙,那一抹红刺在她的眉心,愁意流淌进这泛青的池中,她一身缥色纱衣,是这红色中仅存的绿。宵明殿内烛火轻晃,凉风吹进敞开的连理枝浮雕木门,皇帝站在纱帐后,轻轻看着辰妃的背影,半抹香肩白皙透亮,仅在皇后之下的妃子,这是他的女人;他走向辰妃,用力捏住她的肩膀,辰妃吃痛,转眼看向他,位于皇权之上的天子,她唯一的男人。芙蓉帐暖度春宵;辰妃半躺侧身用手支着脑袋;发丝粘连在脖子上,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嘴唇透出自然的浅红色,嘴角一颗痣,两双细长的凤眼深不见底;她看着熟睡中的皇帝的面容,如此平和,如此安静,就好像六年前那个站在树前丰神俊朗的少年郎,她不忍轻轻抚摸着皇帝挺拔的面孔,昏沉之中记忆掺合着时间向过去涓涓回溯。

    辰妃嫁予帝王家的四年前,那时候她十六岁,邻国的皇子十八岁。两国邦交友好,常常往来互市,交换和买卖各自自满和富足的产品,辰妃父皇的国家拥有肥沃的土地,出产品质优良的作物和其他依靠土地资源所产出的物品;邻国拥有许多矿石资源,经常开采出宝石,烧炉炼化,打磨抛光,以其铸造技术而闻名。那天辰妃站在郊外的园子里听着树上的蝉叫;两个皇帝坐在内室品茶闲话;辰妃转着眼睛,目光落在了园子门口的桦树上,她看得清那是个少年的背影;深蓝色的绸缎,只在靠近腰带上面的位置绣着几朵小小的浅绿色菊花,深绿的腰带没有一丝花纹;露出的半边脑袋带着乌纱短帽,单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辰妃瞧的出神,直到那少年转头和她对视,她慌忙的躲进园子里那棵巨大樟树的背后,她平复着呼吸,眼前是那少年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水雾的雨季,她整个人走进了这季节,便好像再也出不来;她趴在樟树后面,露出半个身子想要再看看那双眼睛,谁知那人又转过身去了,她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喂,那人转头,辰妃没讲话,只冲着他笑了一下,转身便跑开了;后来从父皇那里得知,原来他是邻国的皇子,十八岁,那日跟着他的父皇一同来的。之后他二人又这样像隔着条河似的,只互相在河对岸向对方划去水波,水波载着带着秘密的纸船,他们互相了解,却不再靠近。如此再然后呢,再然后就是情愫暗动,终宣之于口,两国就这样定下婚约。半月后的大婚之日将是辰妃一生都难以忘记的回忆。大婚当天,辰妃感觉到轿子好像根本感受不到晃悠,在本以为是得力的轿夫经验老道而静待下轿时,她听到了一个女人的惨叫,是她的母后,她下了轿,掀开盖头;满头的的珠翠摇摇欲坠,丁零作响,抹额那颗圆润硕大的通透翡翠,中心染上了一滴艳红。那天辰妃的眼里满是红色,血、火焰、血、火焰、血……她亲眼见着那个马上要成为自己夫君的人领兵杀了他的岳父和岳母;自己的未来公公灭了他亲家公的国;她跌坐在地上,脸上还带着母亲没干透的血迹,颜色比自己身上嫁衣还要艳丽,而那烧城的火,早已把她的灵魂一并燃尽。后来,皇子依旧娶了她,依旧是那天,大婚之夜,内宫承恩殿内,皇子对坐在辰妃面前,替她抹去涣散瞳孔下的血迹,对她说着其实本并不打算真的求娶她,可他对她动了真情,即使他已经有了皇后,可她依旧是他唯一的……辰妃听不清那个男人在说什么,脑海中胡乱的出现记忆片段,那些无声的交谈,曾是那样的亲密,那每一次的相会,都是那么的愉悦,可这到底算什么,辰妃只觉得自己真是看了好大一出戏,她皱起眉头,嘴角轻抽。真是好大一出戏啊。三魂丢了七魄的辰妃感觉自己一个人走在在无灯的长街,无尽的黑暗,没有墙壁也没有人。她失去了所有的东西,父母,家庭,那些回忆,一切的一切都消亡殆尽。好像有个大洞不断吞噬着自己心中的全部,直到一滴不剩。所有的东西同这天夜晚的硝烟一般消散。可她不过是一个女人,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到底她还是嫁了,嫁给了一个永远不会去了解她,不会发现她已经心死的男人。皇帝已经不需要了解她的秘密。她现在是后妃;一个妾;一个嫁给灭国之人的亡国公主。辰妃起身向宫门走去,她站在宫里的院子中,抬头看着那块匾额:宵明殿;宵明为辰,可对连恨意都已浸泡到了无味道的她来说,夜晚又岂会明亮,辰光又如何抵达。她冷笑一声,只觉得讽刺。

    夜风徐徐,水波晃动,涌月张开眼睛,一觉睡醒,再张眼已是百年。轻踩湖石,一跃出水;辰妃看着池水被风弄的荡漾,只见一个男子从池中跃出;涌月不知此处已属皇帝管辖,他的面前坐着一个寡淡的女人,浅青的纱衣,素白的内裙,两个肩膀和那纱衣轻轻接触,一双眼睛露着惊讶的目光;辰妃倒不是被那男子水中跃起的举动震惊到,毕竟世界上的事几乎已经激不起她的情绪了,她惊讶的却是那男子的眼睛,蓝灰色的瞳孔,像是蒙着一层水雾的雨季,她曾经见过那双眼睛,湿润、朦胧、柔和,而她现在只见得到皇帝那一滩寒如冰池的双目,她从没想过她可以再见到那双眼睛一次,从没有;涌月好像山岚一般轻柔的停在栏杆的大粗红色柱子上,一袭灰白素袍,仅袖口和袍边用灰蓝色绣着水潮纹的花样,面若冠玉,好像朝露般的清新,又好像下雨后的原野。

    “姑娘好。”

    “姑娘?你在喊我?”

    “眼下便只有小生和姑娘二人,但若算上殿内帐中躺着的熟睡男子和殿外的侍女们,那也许是我喊错了也说不定。”

    “你如何……”

    “那男子身上有股龙气,大概是当朝皇帝吧。”涌月自顾自地说话,探头向昏暗的殿内看去;辰妃的话语梗在一半,她不知眼前这看着比她还小几岁的男人到底是何方人也,只一眼便能看到这么多;涌月目光汇聚在辰妃身上道:

    “姑娘,啊不,娘娘是那皇帝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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